2013年4月1日 星期一

張國榮沒死,我們何嘗活著?


(圖/春光乍洩劇照)


我常常不記得,張國榮在2003年4月1日從香港文華酒店一躍而下。

多數的記憶之於我,還不如張國榮在《阿飛正傳》的緩緩轉身。他在十年前的一個轉身,更動了愚人節的意義。

至少在我心中是如此。

在每屆的金馬獎,無論我是在節奏快速的編輯台裡,或是以分秒為計數的碎裂社群時光之中,正如《低俗喜劇》貫穿全劇的斷片。

過幾天就整個閃成整片白。

萬一,那些典禮的文字、數據(幾個讚、千百次的轉貼與一則則關於人性的留言)都像《不可能的任務中》,被整個一次性的燒燬,付諸一炬。(我反而喜歡台視引進影集時代,把《Mission: Impossible》翻成《新虎膽妙算》)

還會剩下什麼?

資本主義堆砌經濟規模,支撐了多數藝文產業的脈動與運行,其中能被稱為藝術或是真正美麗的人事物卻寥寥無幾。

在你死亡前幾秒,真的還會在意進了演藝圈隆乳,卻得謊稱吃避孕藥而胸部變大的女藝人,或是跟幾百個女人發生性行為,最終染上性病的男富商。

省省吧!也許你什麼都不記得,僅能流下生理性的鱷魚眼淚。(註)

在《阿飛正傳》,張國榮幾乎成了電影本身。劉德華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在他睜大眼睛英雄式的擊殺那些陌生的臉孔時,你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傢伙是種象徵,他不用再走進王家衛與他那些老班底所建構的頹華場景,因為這對於電影中某種低調沉緩的流動是種破壞。

我不厭其煩地重新描述那場戲,

上海風味很濃的交際花養母則跟張國榮進行一場以時間為賭本、愛?還是佔有慾的攻守轉換?那場劉嘉玲上樓找張國榮的戲中戲,交際花養母以一種我也曾經這樣愛過的同等姿態騙了劉嘉玲,那場戲演得真好,她那我也是被遺棄者的語調唬得我一楞一楞的,直到張國榮走出場景環抱著養母,與其說像個兒子不如說像個一世紀的小情人在耳邊呢喃著一些討喜或撒嬌的話,我才知曉。

攤開近年的華語電影,很難再找到一個像張國榮一樣的演員,優雅、跨越性別還能搞定賀歲喜劇電影。

黃百鳴被記者問到,有沒有想過開拍張國榮的自傳電影,只說,「沒想過,而且有哪一位演員能夠扮演哥哥,很難找到一個人跟他很像的啦!」

誰能演張國榮,誰敢演張國榮。

「物質論基本上荒謬的地方就在它從客觀的角度出發;它把客觀的什麼東西,當作最終之解釋立場,毫不考慮究竟那是抽象的內容,(就因為它是被思想的)……」-《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叔本華著林建國譯

張國榮離開人世十年,卻能繼續維持一票歌迷與影迷,原因很簡單。

他真的沒死,若他真的死了,我們又何嘗活過?

如同《阿飛正傳》中的這段話「一九六o年四月十六日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你跟我在一起。我會記得這一分鐘。這是一個事實,我們改變不了,因為已經過去了。」

(圖/春光乍洩劇照)

註:鱷魚流淚只是一種生理需要,因為鱷魚腎臟機能不好所以要靠流淚來排出身體多餘鹽份,而不是出於憐憫。生活中罵人家鱷魚流淚就是比喻對方為假慈悲。